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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父亲吴茀之——吴茀之先生女儿

转载 2014/01/09 22:46:36 发布 IP属地:未知 来源:网摘 作者:梅梅 3828 阅读 0 评论 6 点赞
       父亲15岁时,亲娘去世,祖父娶了一个后娘,待他很凶,衣食不周。他想只有读书才是出路,于是勤奋学习,终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严州浙江省立第九中学。冬天雪下得很大,他赤脚穿着草鞋,挑着一担行李,翻山越岭,走一百多里路去严州上学。在该校毕业后,就考进上海美专求学。这时祖父还健在,而家庭经济则已逐渐由二伯伯掌管。二伯伯对父亲读书是支持的,但由于祖上门祚衰落,供给他求学的费用是有限的。父亲的族兄吴士槐当时任上海申新九厂的厂长,得知他经济困难,就主动借钱资助。父亲有了钱就解除了后顾之忧,更专心致志地学习,学业进步很快,受到校长和老师的称赞。父亲为人正直、诚恳、守信用、重情谊。他感激士槐兄的接济,时刻记在心头。在参加工作后,即将积蓄的钱,陆续向士槐伯伯还清了一大笔借款,然后才从浦江接妈妈和大女、二女到上海居住。因此,士槐伯伯对父亲的为人更为信任和尊敬。

       1973年抗日战争爆发,上海沦陷,父亲就送母亲和三个子女回浦江老家,安排大女、二女进县立启文小学读书,然后怀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满腔爱国热情,单身长途跋涉,含辛茹苦,历时两个月才到达云南国立艺专任教授,后又辗转于四川、福建从事美术教育,有10年之久。在浦江家乡沦陷期间,老百姓的生活如牛似马,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父亲时刻挂念母亲和我们弟妹,千方百计托人带钱给母亲。有一次曾汇款到严州中学校长处请求转交。母亲得知这个讯息,如鱼得水,喜出望外,在沦陷区请不到人代领,只得叫12岁的大女儿和一位邻居妹妹(在严州工作)二人步行冲出警戒线,跋山涉水,往返走了两整天,才领到这笔汇款。由于当时沦陷区物价飞涨,父亲寄来的钱已经贬值了。母女五人省吃俭用,度过了艰辛的岁月。

       1945年抗战胜利。第二年父亲随国立艺专复员杭州,就从浦江接大女、二女先到杭州读书,暂住潘天寿先生家。潘先生和师母如同亲生父母地对待我们二人,使我们感到十分温暖可亲。不久,父亲接母亲和弟妹出来,从此我们全家人定居杭州。父亲是一个淡于名利,蔑视虚荣的人。他一生对富贵利禄看得十分淡薄,一贯孜孜不倦地把时间和精力都耗在国画创作和美术教育事业上。他从未企图以国画创作去谋取金钱,从未设想将画画当作摇钱树、聚宝盆。他一生靠每月工资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他对于物质享受的要求很低,一直保持简朴的习惯。在画室里除挂着几幅中国画,放着一张大的画桌,二只书橱和几只木板椅以外,别无华贵的物品。1960年,校方派人将画室墙壁粉刷一新,父亲自己也才添购了一套沙发。

       我们在家里,难免谈吃谈穿,要买这买哪。父亲听了,总是耐心地教育我们说:“对身外之物,不可有过高的欲望。”言外之意,对身内之物如知识、学问、本领,应该不断努力进取。父亲鼓励我们学一样专门技术,学一手本领,力求自力更生。父亲对大女报考商业专科学校表示支持,并希望能学会缝纫。对二女想报考国立艺专,父亲表示大公无私,不开后门,不讲情面,说“靠你自己本领去考,考得取就去读吧!”结果榜上有名,被录取了,国立艺专有关教师才知道吴若漪是吴茀之教授的女儿。父亲为二女考取国立艺专感到很高兴。

       父亲在外当教授,名气很大,对浦江乡里的人来说是一种荣誉。解放前后,乡里的一些青年想到杭州谋生,找碗饭吃,不少人就是吃住在我家,不是亲戚也沾亲带故地挨上来,父亲总是一一给予照顾、关心和帮助。堂兄世骥,因去世过早,留下子女较多,靠嫂嫂持家,生活极为困难。堂兄的长子战垒,考取杭州大学中文系,在经济上更为困难了,父亲每月接济他生活费。战垒天资颖悟,学业成绩出众,受到夏承焘先生器重,父亲为此也感到十分快慰。父亲收入只够维持一家生活,经济并不富裕,但由于他有一颗济贫的善良之心,所以如有人因经济困难来求他帮助时总从不拒绝。记得有次家里来了一位裱画师傅,要求父亲给他画幅花鸟,可以卖掉得点钱,以解决生活困难。父亲很诚恳地给予帮助,很快地给他画了一幅兰竹。此后他又来借钱,只要父亲力所能及,就满足他的要求,并希望他要开源节流,能够去接些裱画业务。又有一次,一位老保姆来我家向父亲借钱,父亲当即如数给她,并说不必还。(父亲对我们说:“穷人借钱一定要给他。相比之下,我们经济条件要好一些。”)

       1966年父亲因患肾结石和肺气肿住在浙江医院治疗。第二年,文化大革命开始,父亲被带病关进“牛棚”,说他是“反动学术权威”,遭到无故地审查、批斗、迫害。父亲在“牛棚”里,吃不饱,睡不熟,白天不是被揪斗,就是写交代材料或参加劳动。我们做子女的,心里是很难受的。那时只有小女高中毕业,在家自学,所以陪母亲去区院看病,替父亲送衣送饭等事务都落在小女身上。小女每次去浙江美院“牛棚”探望父亲,总要受到“红卫兵”的刁难、咒骂!扬言要批斗她。父亲对此非常气愤,毅然对“红卫兵”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子女是无辜的。”每次去探望父亲,他总是说:“我是无罪的,要相信党,问题一定能够搞得‘水落石出’。”

       有一次“造反派”在“牛棚”里讨论父亲该减多少工资。当时有人劝父亲承认自己的“罪行”,说可以加工资,即由70元加到80元,父亲坚决地说:“我没有罪。我不为五斗米折腰!”这些人又劝他说这样会吃眼前亏的,父亲回答说:“我不信可以将蚂蚁说成大象。我只相信党,不信横行霸道的这帮人。”

       父亲是旧社会过来的人,他始终保持着中国知识分子的优良传统,讲究道德操守。父亲和潘天寿先生有着五十年的交谊,两人在才能、人品等方面,始终互敬互爱。两人在“牛棚”里又结下了患难之交。每当“红卫兵”逼父亲写揭发潘天寿的材料,他总是实事求是地叙述潘先生的经历情况,决不说谎话,决不听从诱供捏造事实,不做“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缺德事。

       1972年,父亲从“牛棚”解放出来回到家中,心情就舒畅起来。妈妈每天烧可口的饭菜给父亲吃,调养身体,使他早日恢复健康。父亲兴致勃勃,每天作画。画篱菊图,题“老菊灿若霞,篱边斗大花”,画劲松图,题“松色不肯秋”等等,表达了父亲老当益壮,还要为国画创作、美术教育事业大干一番的雄心壮志。不久,母亲突然患了“痛风”病,整天喊痛,坐卧不安,需要子女日夜值班陪着,做护理工作。父亲叫我们在杭州工作的姊妹三人轮流值班,要耐心地服侍母亲,谆谆告诫我们说:“父母辛辛苦苦将你们养大成人,成家立业。现在父母老了、病了,该是你们出力照料的时候。”父亲对母亲卧病,感到失去了一个有力的帮手。事实上父亲在国画创作与美术教育方面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成就,与母亲长期对父亲生活的周到照料是分不开的。


(摘录于《纪念吴茀之先生专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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