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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豆乌是指俗称田塍豆的青大豆,当豆荚尚未完全成熟,但豆粒已饱满时,将带荚豆秆拔来用火燃烧,豆荚或豆粒会烤熟脱落灰堆,发出特殊香味,然后取出食用。它是旧时牧童田野放牛时集游戏餐饮于一体的野炊活动。今天,它是寄托乡愁的趣事。
(野炊——枫林居士)
1942年8月,我家乡浦江县仙华乡五里村沦于日寇的铁蹄下。那年,我14岁。患肺病的父亲受日寇惊吓大吐血,后来病亡。因家境清贫,我辍学务农,当了牧童———看养一头黄色母牛。牧童生活,特别是燎豆乌这类趣事,我也参加过,记忆尤为深刻。
一
日寇侵占浦江时,正当早中稻抢收结束,有些稻草还晒在田间,田塍豆尚未收获。村中牧童往往是七八个人带着七八头牛,在同一个田畈或山边放牛吃草。当时村庄经常受到日寇侵扰,大家粗菜淡饭,生活困难,当有人提出燎豆乌吃时,很快得到其他牧童的赞同。
大家分工进行燎豆乌的各项准备。主要是三项:一是谁去拔豆。要求拔财主富户家的,他们躲避日寇在外,田地无人管理。但拔时要求隔几丛拔一丛,或是每丛中拔一株。这样不易被田主或其长工所发现。二是谁去找柴火。找的主要是稻草或枯枝。稻草也只在晒得密的地方拔出一二把,防止被主人发现。这两项工作都由牧童们自己报名去完成。剩下的第三项是火种。当时日寇侵占,火柴封锁难买,农家生活用火都是各家自留火种。燎豆乌找火种是难题。幸喜我家有把古旧火刀,我带在身边。这把火刀铁质,下半把是采火的钝口刀片,上半把是放置“烧纸煤头”的圆筒。火石选用褐黑色多冒火星的碎石。使用这把火刀时,将“烧纸煤头”和火石紧握左手虎口,右手将火刀擦碰火石,就会发出火星落入煤灰而生火。我使用火刀虽非吸黄烟老农的“一刀火”,采两三下也必生出火来。我有火种,就不必参与拔豆找柴草等任务。
二
带荚青豆、柴草和火种条件齐备了,燎豆乌的地点就选择在靠近山边田畈大丘田中。这样可以一边让牛吃稻根的再生苗和周边草,牧童可以专心致志地燎豆乌。
豆乌开燎之前,先摘去带荚豆秆上的青叶和黄叶。然后把稻草点燃起来,人围蹲四周,各执一把带荚豆杆。豆杆的豆荚烧到发黑时,会自然脱落在火堆热灰里,并且发出一股五谷杂粮特有的香味,往往让人流出口水。豆荚绝大部分脱落在火堆灰时,就可以吃了。吃时先用凉帽扇去残火灰堆,开始扒吃时,豆荚或豆粒有些烫手,需用口风吹凉,才放入口中。渐凉后,就可以边拿边吃大享口福了。
这时是牧童们最快乐的时刻,一边吃着香喷喷的豆乌,一边说说笑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的说最近村中谁家一窝小猪五六只被炮台(碉堡)日本兵抢去烧烤吃了;有的说前天看到一条手秤杆粗的毒蛇“油菜花”,幸亏避得快没有被咬着;有的说前段阴雨,村后山上发现有狼……
附近劳作的成年农民,看到火烟,闻到豆香,也会跑来吃豆乌。牧童们欢迎他们一起吃,他们吃了就不会把这事告诉豆主人或牧童家长。因为在燎豆乌的事后,牧童家长对子女往往会批评,说不应侵占人家的作物。
三
牧童们吃完豆乌,余兴犹存。有的模仿婺剧《火烧子都》中的变脸,在自己或他人脸上涂黑色烟灰演戏;有的自编自唱“随口出”的《菜篮曲》;更有恶作剧者,回头看看灰堆里还有残余的豆荚和豆粒,就拉开裤裆撒一泡尿,说吃豆乌者要自己劳动,不劳动者不要想吃我们的豆乌。
然后,大伙到附近塘边,用双手捧水漱口,以“披肩布”洗脸,有的干脆脱下裤子跳进塘中洗澡。
西边太阳快要落山了。大伙发现还有牛吃的“过夜草”没有割,于是高呼“太阳下岗,牧童上当”,赶紧割“过夜草”。农家牧童只要牛已经吃饱草,“过夜草”不计多少。受雇富户的牧童,必须带回满篮的“过夜草”。但割的草不足,只好用“塑草”应付,即装草时“篮里外衬中空,篮口外观丰满”,以此搪塞过关。
四
我今年89岁,燎豆乌的旧事,是我一生中富有童趣、最能萌发乡愁的往事,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另外,旧时浦江山区一些地方,也有燎苞萝的野炊习俗。山农开山种苞萝,收获时路途遥远,回家不便,体力消耗大,所带干粮不足,也往往掰几蒲青苞萝,剥去外层青皮,留下内层白皮,用细树枝插尾握手,选择避风空地,用枯枝烧烤填肚充饥。
今天,生态环境是关系农业持续发展和人类生存的重要问题,要求绿化造林、封山育林,加强环境保护,注重生态平衡。燎豆乌、燎苞萝等野炊习俗,会加重空气污染,不利食品安全、容易引发火灾,因而不宜提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