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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仓对于现在的孩子来说有些陌生了,可能只有在电视连续剧《天下粮仓》中看到过。
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备战、备荒、为人民” 、“深挖洞、广积粮”的口号在中国家喻户晓,无论是大喇叭、广播,还是遍布城乡的标语口号,到处都能见到这几个大字,在《毛主席语录》当中,这句话是当时引用最多、叫得最响的一句,如今在一些农村的墙壁上还依稀可见这些标语。于是从大队到生产队都修建了粮仓。
浦江县岩头镇芳地村的粮仓
浦江县中余乡蒲阳村墙壁上的字
如今粮仓已经远去了,可是在我的心中,粮仓已经定格成越来越清晰的影像,粮仓的光影流转,记录的是关于粮食的记忆,让人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小时候从我有记忆起,记得我家也有粮仓,那就是只有一个祖传下来的木板钉做的谷仓和一个泥陶制品做的米瓶作为粮仓。米瓶的材质来自于泥土,经过熊熊烈火的日烤夜炙后,变成一副口小肚大粗陋拙劣的模样,瓶子用来装米,里面在米的上面放了一个竹罐名曰“米升”,然后在瓶子上面盖上一块木板。
我的家乡位于离县城40多公里的边远小山村,人口多、山多、就是田地少,单单靠生产队分来的粮食根本不够吃的,我记得家里的粮仓从来没有装满过,母亲烧饭每次上楼量米,四个人总是量了一米升(大约半斤),粮食总是捉襟见肘,难以为继,一年到头粮仓经常见底,父母总是为一家人能填饱肚子而绞尽脑汁劳累奔波。
我村有户大户人家,每次吃饭时都是定量的,只能吃碗里面的,不能再添了,轮到最后的,经常把锅底铲得发出刺耳的声音,连锅钎上卷着的饭皮都舔得干干净净。可是家里总有耍滑头的小儿子,他通常第一碗装浅些,风卷残云后,快速地去抢盛第二碗,心想可以随心所欲的用锅钎把碗里的饭压得板板的,堆得高高的,慢慢地享用,哪知道第二次去添饭的时候锅底已经朝天了,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住在我家附近的一位老奶奶,老奶奶家孩子多,粮荒,每顿烧饭按人量米,本来刚刚好的,可是她非要把已经量好的米在米升里抓把米下来,放到另一个小桶里储藏起来。在一旁的我很诧异,问:“为什么要这样”?老奶奶笑着对我说:“在嘴里扣粮食呀!每餐扣一把,你看,日积月累已半小桶了”。顺着老奶奶的手势,伸头一看,确实积累了不少。让我明白了贫穷挨饿的日子就是这么煎熬着过,每人一顿少吃两口,为的是细水长流。
在那个年代,粮食亩产很低,逢上说亲之时,有经验的女方首要的看粮仓。所以农村闹出不少笑话,男方娶亲过礼向别人借粮“滥竽充数”。曾经有姑娘去相亲,媒人为了趁热打铁,扩大“战果”,不失时机的带女方家人去看粮仓,夸赞道:“这是一个勤劳的人家,你们看看这个粮仓,就像生产队的粮仓”。说完打开仓门,看到里面满满的都是黄灿灿的的稻谷时,女方母亲脸上更加的舒展。结婚后粮仓里的稻谷也不翼而飞了。
好几次我家来客人了,我奶奶是非常好客的人,明明知道家中的米瓶已经空了,可是她还是热情待客,偷偷地从后门溜出去借米,把借来的米又偷偷地拿到楼上倒入米瓶里,然后按人头又用米升量米,这样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到灶上去烧饭了。
我父亲曾经说过:“什么时候能让我吃饱白米饭,即使死也心甘情愿了”。
改革开放后,农村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我家的稻谷首次获得了大丰收,单单是早稻,就收割了满满地一拖拉机,终于装满了那个木板钉起来的粮仓,而且还远远装不下,彻底地解决了吃饭问题。
每年颗粒归仓的时候,我也上阵,母亲在稻场上筛谷,晒谷、还要倒入风车斗“激浊扬清”, 然后把晒干、干净的稻谷装进方篮里,然后用一根竹竿“杆棒”,她在后我在前一篮一篮地杆到楼上,过秤后再把它倒入粮仓里,不苟言笑的父亲脸上堆满了久违的笑容,全家人沉浸在一片丰收的喜悦之中。从那以后,母亲每次上楼量米,升子都是堆得满满的,从此我们早晚都能吃上白米饭,再也不用担心粮仓见底了。
随着科技的进步,水稻产量越来越高,加上一年可以种植两熟的稻谷,原来的谷仓已经远远不够了,父亲又去买了一个谷仓,在空闲时,他经常去打开粮仓看看,像在欣赏自己的一件精美雕刻的艺术品,每一次都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由于家中居住条件有限,家里的老鼠很多。经常半夜的时候听到老鼠打架的声音,跑来跑去都能把人吵醒。
有一次发现粮仓底部被老鼠咬破了一个洞。父亲第二天就在外面钉上了一块小木板,可是一到晚上老鼠还是照样来,我希望能抓到一只老鼠。观察了很长时间,也碰到过好几次,只是老鼠跑得太快,每次都没有抓到。后来父亲买来了一个木板做的老鼠夹,在一根铁丝钩上钩了几颗玉米,希望老鼠能来吃玉米。后来发现老鼠果然中计啦,第二天看到老鼠夹上夹了一个老鼠。
夹了几个老鼠后,过了一段时间后聪明的老鼠不来上当了,于是养只小猫,家中安静得多了。
尽管村里家家都有了余粮,但渐渐富裕的人们已经不满足于温饱,我们村有头脑的农民开始在田地里种植桑树养蚕了,可是父亲还是坚持要种植粮食,为这件事我和父亲吵过好几次架,当时很不明白?直到现在我才开始明白父亲从小没有吃饱过饭,他看到家里稻谷满仓时特别高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只有对土地爱得深沉的父亲,才能有如此体味吧。
有一次看到有的田地无人耕种渐渐的荒芜;有的耕地良田造了房子父亲和村里的一些老人看到后常常絮叨:“这样下去都不种田,以后喝西北风啊!”
改革开放已过40年,父母离开我已经多年了,我家的粮仓也就早已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许多家庭用米袋作粮仓,但是我还是在用老家带来的泥陶制品的米瓶(桶)装米和用米升量米。
作者:张必强